【第 壹 流】 香 港 不 安 全

最 近 接 觸 到 一 個 新 的 四 字 詞 語 — — 金 融 安 全 。 據 說 上 海 和 香 港 在 金 融 中 心 之 爭 中 ， 上 海 擁 有 最 大 優 勢 就 是 這 個 叫 「 金 融 安 全 」 的 東 西 。 每 次 在 報 章 見 到 這 四 字 詞 語 ， 我 都 金 睛 火 眼 細 讀 上 文 下 理 ， 希 望 找 出 這 詞 語 的 含 意 ， 好 作 為 香 港 金 融 中 心 一 分 子 在 這 場 硬 仗 中 做 好 準 備 。 可 是 ， 每 次 用 心 細 讀 都 換 來 失 望 ， 所 有 作 者 把 這 詞 語 當 作 所 有 人 都 熟 識 的 一 件 事 ， 不 會 作 詳 細 解 釋 — — 總 之 是 很 重 要 ， 而 你 們 都 已 明 白 。《 明 報 》 社 論 最 近 亦 出 現 「 金 融 安 全 」 ， 我 一 向 尊 重 該 報 社 論 ， 認 為 立 論 嚴 謹 ， 心 想 這 次 有 救 ， 但 讀 完 一 遍 又 一 遍 ， 依 然 一 頭 霧 水 ， 「 金 融 安 全 」 究 竟 是 甚 麼 ？ 靈 機 一 觸 ， 《 明 報 》 社 論 有 英 文 譯 本 ， 中 文 不 懂 ， 就 試 看 英 文 。 「 金 融 安 全 」 原 來 是 Financial Security ， 這 翻 譯 四 平 八 穩 ， 錯 不 到 哪 裡 去 ， 但 解 答 不 到 我 的 疑 問 。 假 如 「 安 全 」 的 意 思 是 能 得 到 法 律 保 障 ， 香 港 肯 定 沒 問 題 ， 全 世 界 沒 哪 個 國 家 比 投 資 在 香 港 有 更 好 的 法 律 保 護 。 想 來 想 去 ， 我 覺 得 「 金 融 安 全 」 的 含 意 不 是 這 麼 簡 單 ， 我 想 得 到 的 解 釋 是 香 港 作 為 一 個 金 融 中 心 ， 是 否 「 可 靠 」 ？ 有 人 問 你 ， 這 個 人 是 否 可 靠 ， 答 案 視 乎 背 景 ︰ 作 為 丈 夫 ， 可 靠 是 指 專 一 和 顧 家 ； 作 為 速 遞 員 ， 可 靠 是 指 準 時 把 文 件 送 到 正 確 地 點 。 假 如 提 問 人 除 了 問 問 題 ， 還 露 出 一 個 特 別 眼 神 ， 你 知 道 「 可 靠 」 還 包 括 其 他 含 意 ， 例 如 這 個 人 會 否 把 更 大 的 利 益 放 在 自 己 的 利 益 之 上 。 內 地 政 府 推 行 政 策 的 時 候 ， 考 慮 到 自 己 的 獨 特 因 素 （ 統 稱 國 情 ） ， 可 能 會 採 取 干 預 式 做 法 ， 循 自 己 遊 戲 規 則 前 進 ， 或 許 未 必 立 即 能 夠 與 國 際 慣 例 接 軌 ， 但 假 以 時 日 ， 市 場 逐 步 成 熟 ； 更 重 要 的 是 ， 內 地 政 府 負 責 人 累 積 了 信 心 和 經 驗 ， 逐 一 消 除 不 合 理 的 規 例 ， 真 正 融 入 國 際 社 會 。 我 相 信 內 地 政 府 扶 植 上 海 成 為 國 際 金 融 中 心 ， 也 會 沿 用 這 模 式 ， 以 自 己 的 利 益 至 上 ， 步 步 為 營 。 內 地 政 府 目 睹 金 融 海 嘯 的 破 壞 力 ， 必 定 擔 心 金 融 問 題 可 影 響 到 社 會 穩 定 ， 金 融 中 心 的 發 展 策 略 自 然 以 安 全 為 依 歸 。所 謂 國 際 慣 例 ， 內 地 政 府 當 然 心 中 有 數 ， 有 些 事 情 需 要 時 間 才 可 以 達 到 ， 有 些 事 情 可 能 永 遠 達 不 到 。 因 此 ， 在 上 海 的 金 融 中 心 發 展 路 途 上 ， 可 能 需 要 扭 曲 某 部 分 市 場 行 為 ， 加 設 未 必 合 理 的 法 例 ， 這 是 安 全 至 上 的 代 價 。 內 地 政 府 很 清 楚 ， 落 場 比 賽 有 贏 有 輸 ， 避 免 輸 的 方 法 ， 一 是 不 落 場 ， 一 是 小 心 選 擇 對 手 ， 一 是 確 保 比 賽 規 例 對 自 己 有 利 。 金 融 安 全 不 是 金 融 中 心 必 備 條 件 ， 只 是 中 國 在 發 展 路 途 上 其 中 一 個 特 別 要 求 。 外 國 金 融 機 構 在 上 海 未 成 為 實 至 名 歸 的 國 際 金 融 中 心 之 前 ， 依 然 着 緊 在 上 海 擴 展 業 務 ， 是 因 為 肯 定 上 海 的 重 要 性 ， 希 望 早 一 步 設 立 據 點 ， 跟 上 海 一 同 成 長 。 外 國 金 融 機 構 當 然 知 道 上 海 在 多 方 面 仍 未 具 備 國 際 金 融 中 心 的 條 件 ， 因 此 邊 做 邊 看 邊 學 ， 有 些 業 務 可 大 做 ， 有 些 業 務 要 小 心 慢 慢 做 。 即 是 說 ， 即 使 內 地 政 府 以 外 國 金 融 機 構 不 大 明 白 的 金 融 安 全 為 大 前 提 ， 發 展 上 海 成 為 國 際 金 融 中 心 ， 完 全 沒 有 問 題 ， 因 為 內 地 政 府 和 國 際 金 融 機 構 一 個 願 打 ， 一 個 願 捱 ， 互 不 相 欠 。 問 題 是 ， 這 場 競 賽 中 另 一 主 角 香 港 是 否 清 楚 自 己 身 在 何 處 ？ 假 如 安 全 代 表 可 靠 ， 可 靠 代 表 聽 話 ， 香 港 則 非 常 不 可 靠 ， 非 常 不 安 全 。 那 麼 香 港 應 否 痛 定 思 痛 ， 重 新 着 眼 金 融 安 全 ， 跟 上 海 一 拼 ？ 論 安 全 、 論 可 靠 、 論 聽 話 ， 香 港 不 及 上 海 ， 至 少 不 是 我 這 一 代 人 可 做 到 （ 這 解 釋 我 為 何 這 麼 有 信 心 在 我 有 生 之 年 ， 上 海 不 能 取 代 香 港 的 金 融 中 心 地 位 ） 。 香 港 可 貴 及 可 愛 之 處 ， 就 是 不 夠 「 安 全 」 。 香 港 的 優 勢 是 遵 循 市 場 規 則 ， 依 法 辦 事 ， 哪 怕 結 果 未 必 是 眾 人 最 想 見 到 的 。 我 認 為 內 地 政 府 心 水 甚 清 ， 對 於 上 海 和 香 港 在 金 融 中 心 競 賽 上 的 定 位 瞭 如 指 掌 ， 兩 個 城 市 各 有 用 處 ， 任 由 它 們 各 自 發 揮 ， 互 相 競 爭 。 在 內 地 政 府 眼 中 ， 香 港 對 中 國 的 最 大 貢 獻 ， 是 它 不 安 全 、 「 不 上 海 」 。 香 港 最 「 戇 居 」 的 做 法 ， 是 跟 上 海 鬥 安 全 ， 開 始 變 得 可 靠 、 聽 話 ， 因 為 全 世 界 「 最 上 海 」 的 城 市 是 上 海 。 香 港 扮 上 海 不 成 ， 又 失 去 香 港 的 優 勢 ， 這 是 香 港 步 向 死 亡 的 一 日 。